莎娃綠岸的女主人──Lafay,擁有堅毅溫柔的聲音,第一次聽她說話就被她深具溫度的話語給吸引,聽她細細談起如何在十年前割捨與家人的相處時間,從花蓮市回到豐濱港口部落,期盼找回原鄉的記憶。現做為吉浦巒文化發展協會的理事長, 她藉由環境新聞編採營與學員分享在港口社區進行的工作,以及當地正面臨的土地問題,希望能召喚更多有心人,一同保存這裡許多即將消失的祭典、歌謠和傳統文化。
部落的活力根基在於部落的人與文化,但隨著社會大環境的變遷,族人生活與工作的型態連帶轉變,被現代化的價值和模式給取代, 一些自然知識及文化智慧傳承因族人多半在外求學工作,而出現極大的斷層;Lafay 說自己也是從小學一年級便離開部落,在外求學並接受漢人文化,她形容這就像:「在還來不及認識伊娜的時候,就先認別人做娘。」雖然具有原住民的身軀,卻沒有原住民的靈魂。
十幾年前她回到部落,才發現記憶中的文化正逐漸消逝:祈雨的祭典消失了,苧麻的編織技藝也沒落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 Lafay認為她能做的便是從自己出發,與老人家溝通,向他們學習。十年前回到港口部落,她嘗試從母親的技藝找到根基,像是苧麻工藝、編織技藝、傳統歌謠、巫師之舞,那些小時候熟悉又遙遠的記憶,在Lafay心深處慢慢地浮現出來,也引領她串聯起許多阿美族的故事。
當Lafay一面努力找回消失的文化之際,部落族人發出許多不同贊同與反對的聲音,一方面是宗教的差異,原住民有傳統的巫師及多神信仰,也有西方基督教和天主教的一神論,這在族人之間造成了意見分歧,也是恢復祭典的困難之處。Lafay也坦言,在與族人溝通的過程中曾發生嚴重的誤會,而造成雙方的不愉快,這使她幾度無法承受,產生放棄的念頭。
另一方面部落周遭土地正面臨開發的壓力。民國100年族人自組「港口部落自救會發起的『封冰箱』運動,便起因於鄉公所惡意將部落族人的私有地移撥給東管處作為觀光發展用地; 又在今年七月舉辦的一場風景區審查會當中,長期關注部落土地議題的Lafay 第一次知道部落早在在民國70年就已被規劃為風景特定區,規劃時也沒有部落族人的參與。
她對政府單位說: 「你們口口聲聲說要保護生態,但當你們要保護地方時,卻能忍受120萬人進來。」Lafay告訴我們,石梯坪經過政府的不當徵收,將原本族人賴以為生的水稻梯田變成一輛輛遊覽車停駐的水泥停車場,人工化景觀早已掩蓋了當初一整片黃澄澄美麗的稻浪。
同時間,部落內也有愈來愈多的農地被插上大大的「售」字招牌;想到民宿一棟棟蓋起的畫面,她心中對環境改變的憂心大過對遊客是否增多的期盼,因為那些在田裡的水泥屋怎麼也不該屬於這裡,然而許多農民因為習慣領著政府的休耕補助,而對農田事務漸漸陌生,讓這裡的景觀走向一條難以恢復的開發道路。
Lafay希望部落能以「文化生態旅行」的概念發展部落旅遊,以小型而深度的方式讓外地人體驗與瞭解部落生活,同時讓在地文化透過這樣的方式重新被肯認與成長。她於是在2009年發起「把部落當成一個家」的計劃, 透過向原民會申請經費,進行一些閑置空間的整理與再利用,同時串起部落內部一些原本各自發展的工作室。
Lafay 稱港口部落這裡本來的發展模式是「市集式的」,大家依各自工作室的特色舉辦活動, 但往往有人力不足的問題,因此透過彼此協力,除了相互協力,更能增加活動內容的豐富度。
上述的過程需要花相當多的時間整理外部資訊,及與人做溝通大量的工作。我們不禁想問Lafay 是什麼力量支撐她走到現在?Lafay說家人的力量很重要,另外她也從勞動的過程中找回自己與這塊土地溝通的方式。Lafay回憶著當父親過世,她重新到家鄉田裡耕作,幾乎擔不起肩上沈重的農具,當她把番茄的種子撒下,有天到田裡卻看見番茄不知何時長高了,心中的信心油然升起,原來是陽光、風、和土地成就了生命,那曾是祖靈給她的滋養,她終於找回最原始的力量。
「伊呀喝嗨央,嗨央~」踩在田埂上,Lafay引領大家唱著歌謠,這是她的生活,當我們頂著烈陽做著農事,有這首歌讓炙熱的溫度稍稍緩和。雖只是短暫的體驗,每個人也的確感受到汗水如何滴下土,草如何似除也除不完的感嘆,然而這一切辛苦在狂奔向大海的那一刻得到了療癒,平時積累的壓力也同時解放。
從每個人的笑容中,土地給予Lafay的力量是什麼,似乎有了答案。
※ 本文為《島語‧傾聽》:第九屆環境新聞編輯採訪營學員作品,出自「103年環境新聞及影片傳播專案工作計畫」。